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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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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走吧。且把這些人送下去, 不然當真成了浮雲的一部分了。”

招凝轉眸問她,“靈尊可察覺到,到底是何原因導致靈霧森林裂隙秘境與時墟天路第一重天重疊在一起?”

“我循著詭變的源頭去看了, 並沒有察覺到古怪。”阿元搖搖頭。

招凝默然, 思索著,難道當真是巧合嗎?

目光在濃稠而蠢蠢欲動的雲間劃過, 招凝心頭泛著一絲不安。

阿元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想找到真相?”

“嗯。”招凝應了一聲,轉而朝阿元一禮, “靈尊,我便不同您觀大比了。”

“無妨, 本來就是一時閑暇趣味。”阿元囑咐著,“你且小心些,我將這些人送下去再來尋你。”

招凝卻道, “靈尊盡管做自己的事情, 接下來本就要走時墟天路這一遭,就當是提前歷練了。”

阿元笑著應了一聲, 眸中帶著欣賞。

她身形虛化,轉而消失在雲層之中。

蟄伏的浮雲感知不到通天靈寶的壓迫, 便再次蠢蠢欲動, 當招凝也將自己的氣息收斂, 浮雲若水面沸騰, 它們拉伸扭動, 形成似是而非的建築模樣。

招凝身上披上了雲絲千幻鬥篷,純白之色, 仿若融入浮雲之中。

她向前邁出一步,周遭的浮雲新添了顏色, 再向前走,浮雲有了實質,雲中世界變成了大陸之景。

而前方適才浮雲堆疊的建築終於落在實處,那是一座道觀。

道觀似乎荒廢了很多年,外層的墻皮早已剝落,雜草從磚塊縫隙間生長,高處的瓦片或碎裂或堆疊在一起,拐角掛滿的蛛絲都積著塵灰。

似曾相識之感籠罩在招凝心頭。

她緩步踏上臺階,大門褪去顏色,一半斜撐著,一半顫巍巍的晃動著。

招凝推開半扇大門,帶起的風裹挾著落葉與碎屑向院中拂去,雜草已經占據了整片院子,唯有一條石板小路藏在雜草叢中,隱隱約約引著視線往前方道觀正殿去。

正殿內混亂極了,供桌物架或斷裂或倒在地上,神龕簾幔陳舊破敗,幾段被風纏繞在神像上,掩去了神像的面容。

神像端身而立,一席樸素道袍,背手持劍姿態,但j殿中經歷過打鬥,神像被削去半個肩膀,劍已斷了半截,破舊的簾幔尾端耷拉在神像腰間。

招凝靠近,擡頭仰望,許是看不見面容,神像的威懾平平淡淡,下意識的,招凝伸手勾住了簾幔尾端,正添上兩份力拽動,突兀之間,外界傳來一股攻勢,她驀然反身,擡手一張,靈光瞬而迸發,鋪開三丈見方之敵,須臾間,攻勢席卷利光而來,整座道觀上半部分被掀開,屋頂崩碎卷飛,下半部分在招凝護持下勉強維持。

可視野開闊之時,她也意識到,這攻勢並非針對道觀而來,不過是高空沖撞散落下的餘力。

只見天頂之上,數不清的神光沖擊,又被“天幕”擋下,轉而炸開,形成一片片煙火狀的餘波。

餘波再次向下沖擊,招凝的力量不足以再支撐,猛然被彈開,撞到身後神像,神像木質底座本就被侵蝕,撞擊之下,搖晃斷裂一角,神像轟然砸地。

轟隆之聲驟然扼住招凝心臟,她惶然看去,卻見神像上半身斷裂,又緊接著在新一波餘威下被震成碎塊。

有一種無法描述的崩毀感沖擊著意識。

但因為這一刻的偏神,餘波掃向她,背後仿若受到重擊,驟然跌落在碎塊間。

招凝半撐著,神光流轉,法印擴大,將剩下的餘波勉強攔住,可風卻無孔不入,塵霧彌漫著,她瞧見天頂出現了一絲裂痕。

“成功了!成功了!哈哈哈!可以出去了!”那是類似於墜仙域的古語。

這一聲吶喊讓天頂的神光沖擊緩和了片刻,於是神光各有歸處,便見高空中站著千百人,神光環繞的元嬰上人,法相威嚴的元神尊者。

只停頓這一刻,更加瘋狂的攻擊沖向天頂,迸濺的餘波更上一層,招凝自知此處危險,可是她卻忘記動,黝黑澄澈的眸子裏倒映的都是天空中一片片光華。

那裂紋一道一道地向四周蔓延,直至某一時刻,中央的裂口閉合,一塊“天幕”搖搖欲墜。

所有人仿若看到了希望,縱身向那裂口沖去。

奔赴間,裂口邊緣漸漸印出一圈金色光華,並不刺目,宛若聖光,冥冥中似有碎裂聲,下一剎,“天幕”碎塊脫落,金色光華湧入,明明是白晝,可那光芒卻像是一抹透射進黑暗的光,純凈而溫暖,“天幕”在光芒中融化,所有人在狂喜中進入金色光芒中。

當第一個人靠近裂口,他的身體忽而躬身前仰,是光線貫穿了他腹部,沒有鮮血的滲透,只有星星點點的元靈本源散開,可,這意味著元靈崩碎。

果真下一刻,至強者身體虛化,元靈剝離,隨著一塊塊,飄散在高空,他的肉|身卻在光線中如“天幕”碎塊一般融化了。

這樣的突變卻並沒有阻止奔赴眾人的腳步,越來越多的人靠近裂口,不斷有人崩毀,直至多數人逼近,終於有幸運者在前人的堆疊中,沖出裂口。

第一人“成功”了,至少在他人看是這般,於是這場奔赴變得更加殘酷,修為高者將修為低者推倒前方,在散落的元靈或元嬰碎片中,更多的人觸及裂口,裂口擴大,但下一刻迎上的卻是更加詭譎的光,此刻的光真正成為屠人的刀,哪怕沖出裂口,也會被光崩毀,重新拋灑回來。

招凝仿若忘記的呼吸,纖長的脖頸緊繃著,微張的唇顫抖著。

不知過了多久,奔赴的人大多融化在光裏,裂口的視野放大,招凝看到“天幕”另一面的情況,數個虛影圍繞裂口站立,外層是重重環繞的天,他們龐大且有頂天之高,周身法則環繞,手掐古老法決,姿態各異,可眸光垂下,神色卻是不約而同的冷漠,是高高在上、蔑視眾生的“神”,像是從井外看井內艱難求生的螻蟻。

光芒來自虛影頂上交匯處,像是一輪曜日。

在“神”的註視中,“天幕”的裂口開始愈合,最後灑落的元靈碎片脫離了逐漸收攏的光,碎片飄下,招凝伸出手,觸及的剎那,招凝感知到無盡的絕望、崩潰與憤怒。

心境好似隨著這樣的情緒而搖搖欲墜。

“為什麽呢?”招凝呢喃自問,“為什麽他們要阻止九州修士的逃離?為什麽他們要封禁九州?”

三百年,比當年從蜃口中知道真相時,更加直白的呈現,這一刻,她好像終於明白天宮的急躁。

招凝半身躬著,手掌撐著地面,眼眸闔上,四野陷入死寂,“神”的神色一張張劃過。

有那麽一瞬,招凝覺得比之此事,其餘任何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所有尊者都認可她先天造化功德之力、是真正天道接引的人,可是她卻空有使命,自結丹至如今,思維仍局限在九州之內瑣事,揭穿賀捷算計也好,尋找大兇真相也罷,甚至此次留在第一重天尋疑,其實私心都在自己,只為給自己一個交代。

她從未扛起使命,從未在九州突破封鎖中身先士卒。

手掌緩緩攥起,面朝地面,嘴角顫抖,神色似嘲似哭,直至掌心的東西刺入皮肉,鮮血滴落在地,濺起神像粉末。

招凝叩問內心,“這麽多年,招凝,你是不是被保護的太好了。”

除了那些需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問道之路,昆虛之亂是師叔,朱州紅袍有天宮,墜仙域之禍天宮與師叔皆在,連九洲對變數的窺視也被師叔攔在九洲。

三百年,踏入元嬰境界,站在天宮七人之下的至高境界,尋常危險與劫難不再威脅到自己,外有師叔,上有天宮,九州任由自己行走,可她卻像失去本心,漫無目的。

你忘了嗎?初入道,劫難重重,為爭命而求長生久視。

你忘了嗎?九州不過是“神”眼中的遺棄之地,元嬰境界也不過是螻蟻。

招凝緊緊閉著眼,掌心的傷口像是愈合不了般,染紅了碎塊,碎塊微微泛著熒光,不知是血中的靈力還是神像殘留的神力。

許久許久,呢喃之聲像是靈魂的掙紮,“我從未忘記,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在乎,只是不主動,只是在等待,只是得過且過。”突然之間,有聲音從背後響起,沒有情緒,沒有質問,像是再覆述她心裏話。

招凝低垂的頭更壓下幾分。

“九州還是九洲,又如何,早晚能進階元神,彼岸金橋天道早為你準備好,若不是秦恪淵在對面,若不是自小崇敬追隨的人不在九州,九幽你不會去爭,時墟你不會來闖,你會像那些‘神’一樣漠視天宮所有的準備。”

有影子投射在身邊。

“這才是你,對嗎?”

“你閉嘴!”招凝驟然站起,指尖鮮血淋漓地指著對面,而眼前卻站著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只是一席青染雲煙裙,長發披散,發絲間纏繞著幾條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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